在民间的民谣民谚中,不仅有冬至数九歌,还有夏至数九歌,它在我国北方大部份地区都很适用。夏至数九歌各地说法不一,但意思大同小异,大致是:一九至二九,扇子不离手;三九二十七,冰水甜如蜜;四九三十六,衣衫汗湿透;五九四十五,树头清风舞;六九五十四,乘凉也太迟;七九六十三,夜眠要盖单;八九七十二,当心受风寒;九九八十一,家家找棉衣。
“冬九九”以冬至为起点,每九天为一个九,九个九共八十一天,三九、四九是全年最寒冷的时节;“夏九九”以夏至为起点,也是每九天为一个九,九个九共八十一天,三九、四九也是全年最炎热的时节。冬九九的小寒大寒过后,便是春天了;夏九九的小暑处暑过后,就是秋天了。也就是说,冬寒里裹着春暖;酷暑中裹着秋寒。此消彼长,循环往复,辩证统一,是为自然之道。
夏季的第三个节令芒种过后,就到了夏至,再往后就是小暑大暑,夏天也就结束了。夏至时节,整个夏天已经过半,白昼渐趋于短,阴夜时推于长。早时沐浴清清爽爽的晨光,午时倦听缠缠绵绵的蝉鸣,夜里静观星星点点的流萤,确也是酷暑中难得的享受。生活的情趣被滚烫的烈日炙烤着,知了在浓浓的树荫里不知疲倦地日夜鸣唱着,阔大的荷叶铺满了时平时皱的池塘,东边还挂着日头西边却雨水倾瀑,各种应时水果该红的红了该黄的黄了,远处的山峦波涛般起起伏伏,翼扇扑得流萤舞,细汗浸透薄衣衫,稻花香里说丰年。
半夏时光最好。夜晚在啤酒广场乘凉小酌,听取荷塘蛙声一片,清风中漫出阵阵花香酒香。更有南山北山,人家院落,小轩窗里灯光熠熠,可知哪家小妹,情思一如及腰青丝一般绵长,待展愁眉,夜已深酣。可知谁家少年,轻叹一声,不为赋新词,但说情薄凉。遥想古代,赴京赶考的举子,个个怀揣状元郎的美梦,翻越莽莽苍苍的秦岭之时,巧遇了红颜知己,流连忘步,一时滞迟了匆匆行旅,再后来,漫长的等待便填满了相思的心田,再也无法回到昨天的故事。
不知道,何以要将三明治裹着火腿肠的食品称作热狗?都市里的少女少妇们,在这个季节里,一手拿着热狗,一手拿着花色不一的冰激凌,微启甜蜜红焰的唇吻,尽显出夏日里不同以往的热烈。一阵阵明朗的笑声,把校园毕业班的氛围渲染得如火如荼,青春飞扬,挥手劳劳,把夏天打扮得愈发明艳靓丽。却突然有人吟哼出不知人间滋味的曲子,与这半夏的悠悠时光擦肩而过。
半夏亦是一种中药材,因于夏至时分成长而得名。半夏,一个多么优雅的名字,却原来带着妖娆的气息,正如她生在夏日浓烈的气候中一样,却偏偏拥有那一抹含羞的温柔。《别录》记载:半夏,生微寒,熟温,有毒。大约人世间的物事,凡是爱到极致,都会具有不可抗拒的毒,一如爱情,爱到了欲死的程度,就有了深深的恨意。想这半夏亦是如此,爱得深便也恨得久,到了生毒的地步。
半夏的花语是:爱与恨。传说在一个深山里的某个地方,有一个蛇妖,名叫半夏,是人面蛇身的妖精,长得十分美丽。有一天,她化成美女去采草药,无意间见到一个男子受了伤,便把他带回她所住的山洞,悉心照料。不久男子伤好了,对她产生了好感,蛇妖也爱上了他。但男子发现了她人面蛇身的真容,就带着村庄里的人灭了蛇妖,蛇妖便化作半夏,既有药性,又有毒性——爱恨集于一身。
我在儿童时代后期和少年时到早期,每当南川收割了麦子的时候时候,前贯山上,那茂盛浓密的草丛中,蚂蚱们便开始了它们每天都要举行的歌咏比赛。漫山遍野,蚂蚱们各吹各的号,各唱各的调,有独奏独唱的,也有重奏重唱的,但更多的是合奏合唱,轰轰烈烈,热闹极了。我在宕昌南河上小学的时候,每逢暑假期间,都会与小伙伴们相约了,到前贯山上去玩耍,主要是去逮蚂蚱。
盛夏的前贯山林木苍翠,鸟语花香。大清早,我们顺着蜿蜒的山间小路,朝山顶走去,棉絮似的大雾罩着山头,罩着林木,弥漫在一块块山地里,视野一片朦胧。夏日清晨的山风带有很难得的凉爽,微微地迎面吹来,毛毛草似的撩人的脸。山路两旁的草丛里,红白两色的野草莓已经熟透。许多的蕨类植物,撑着扇形的叶儿在山风中轻轻地摇曳。鸟儿们在灌木丛中清脆地鸣唱着,你呼我应,不绝于耳,声声“吃果醉酒”,让人听了心旷神怡。偶而有一只羽毛斑斓的公野鸡,被我们惊吓,突然从草丛中飞起,咯咯地叫唤着,朝山头上雾气蒸腾的密密匝匝的林子里飞去,回声数分钟才会消失。
当我们热汗淋淋地登上山头时,大雾已经悄悄地散去,红彤彤的太阳已经升起在东方。我们先是找一块松冠遮荫的草坪,一溜儿并肩而坐,缓解登山时的乏气。极目望去,远处群山连绵,山岚飘渺;近处乔木苍翠,灌丛茂密。山顶的草坪上,盛开着红的黄的白的紫的蓝的各色各样的不知名的花朵,蜂儿、蝶儿在花丛中翩翩起舞。山巅上的一排排塔松巍然耸立,直刺蓝天。这时候,天底下仿佛只有我们这些小孩子,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,那么的安详,那么的自由自在,我们会深深地陶醉在大自然的怀抱之中。
太阳的火炉烧得旺了,蚂蚱们才肯鸣叫,越热鸣叫得越欢。等到红日当头,火烧火燎地烤烫了整座大山,我们就走向满山满坡的草丛,兴致勃勃地开始逮蚂蚱。蚂蚱们都很狡猾,一听见有脚步声朝它走来,就会停止歌唱,迅速钻进草丛里藏起来,无影无踪。但我们小伙伴们都有高招,解开裤带,将一泡尿,浇进草丛里去。爱吸露水的蚂蚱,立刻就会迎着尿水蹦上来,被我们早就准备好的双手猛地一合,逮个正着。
装蚂蚱的笼子,用刚收割的小麦的麦秆编成,有圆形的,方形的,也有铃铛状的,宝塔状的,大小不一,都是我们自己动手编的,堪称精巧的手工艺品。蚂蚱必须单个的装进笼子里,两个以上就会打架,不是打得缺胳膊断腿,就是被对方吃掉。蚂蚱是杂食性昆虫,最喜欢吃的,还是菜叶、瓜花、笋片之类含水分多的植物,但也有互相惨食的恶行。半个夏天,半个秋天,小伙伴们家家都有蚂蚱欢唱。到了深秋,或初冬,蚂蚱就被冻死了。
虽说我们逮住的是蚂蚱,但现在回想起来,就体会到,我们那时间逮住的,是一颗露珠似的晶莹的童心,或者是一个太阳般火热的希望。把麦杆编织的笼子挂在床头,在蚂蚱的歌唱声中熟睡,会突然地笑醒;那是因为刚做了一个甜甜的梦,梦见自己逮住了红色的蚂蚱的王,高兴得大笑,笑声把梦都惊破了。真想再回到过去,回到美好的童年。
光阴终究有期,夏至如约而至。唐代诗人元稹《咏二十四气·夏至五月中》写道:“处处闻蝉响,须知五月中。龙潜�O水坑,火助太阳宫。过雨频飞电,行云屡带虹。蕤宾移去后,二气各西东。”“蕤宾”是古乐十二律中的第七律,属阳律。比喻夏至之后,阴阳二气相互消长,渐行渐远,各奔西东了。
夏至过后,阳消阴长;犹如天上的月亮,盈亏有时;正如苏东坡有云:“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”,这是自然规律,人力无法改变。但他老人家又说: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!”只要我们调整好心态,顺应四时变化,不执于某种陈念,随时随缘,无论在何种季节,我们都会感到快乐,感到幸福。